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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五章 无奈谁与话长更(三)(2/2)

燕倾天下作者:天下归元 2020-01-26 15:33
,神情似在沉吟,手指无意抚弄着膝上帛包。

    我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帛包上,他指下的一角锦绣令我顿时失了颜色。

    “这是”

    心急之下伸手便取,贺兰悠微微一让,却听风声一响,一双手凭空出现,劈手就将那锦帕夺了去。

    是近邪,他从梁上看见了那锦帕,立即出手夺下。

    近邪目光一对上那锦帕,立时神情大变,他紧紧攥着那锦帕,眼睛一眨不眨,我担心的看着他,看完正面,又翻过去看背面,原本就霜白的脸色,越的接近惨白,微红的火光也不能稍染血色,他捧着锦帕,宛如重似千斤,渐渐的,素来稳定似可执万均重器的双掌,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。

    我转过头,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恸意师傅,也是个可怜人啊

    沉滞的气氛不知过了多久,久到连站得远远的沐昕也感觉到了,疑惑的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近邪手一抖,锦帕悠悠落地。

    一帧绣像,雪肤花颜。

    正是我那一生骄傲,凄然而去的娘。

    “啊!!!”

    长啸声如此激烈悲愤的自胸腔中冲越而出,直刺苍穹,啸声震得祠堂外枯树残叶瑟瑟零落,明月掩入层云,连跃动正烈的火光都黯然一收。

    啸声未落,近邪已一阵风的卷了出去。

    转瞬已在数里之外,遥遥的,那苍凉寥落满腹块垒的悲凉啸声,依旧远远传来。

    白影一闪,却是沐昕欲待去追,我伸手一拦,轻轻叹息道:“让师傅一个人静静吧。”

    缓缓伸手,含泪将锦帕拾起。

    锦帕里,那女子立于一树素梅之下,身后深帘卷西风,依旧风鬟雾鬓,鬱鬱秋水,只是尚在韶龄,玲珑清艳眉宇间,虽是熟悉的淡漠神色,却是微带思念与牵挂的淡,而非多年后我所熟悉的寂寥忧伤迤逦不去的淡,盈盈目光仿若生时,然而一转眼,岁月便开出了两生花。

    绣像侧,漂亮的小篆,“清晨帘幕卷轻霜,呵手试梅妆,都缘自有离恨,故画作远山长。思往事,

    惜流芳,易成伤,拟歌先敛,欲笑还颦,最断人肠。”

    我抬头,泪水倒流进眼眶,一动不动了很久,才缓缓翻过背面。

    绣像背面,墨汁淋漓,却是一笔气势沉雄的狂草:“自送别,心难舍,一点相思几时绝,凭栏袖拂杨花雪。溪又斜,山又遮,人去也。”

    “舞絮舞絮,负你今生,且记来生,碧落黄泉,定不相忘----”

    写到后来,字迹已零落潦草,显见落笔之人,心神已乱。

    隐约还见有几个字,写着我女怀素什么的,但笔致软弱,墨迹被不明水迹洇开,我努力了许久,依然无法辨明字迹,只好无奈放弃。

    将绣像拿开了些,我害怕我的眼泪湿了娘的像。

    有人轻轻递来绢帕,洁白干净,衬着一双漂亮而稳定的手,我抬手接过,拭了拭眼角,勉强笑着对沐昕道:“来,挡着我,别让我这哭相被不相干的人见了笑话。”

    沐昕轻叹一声,好似突然忘记了地面的脏乱,一掀袍袂坐在我身侧,淡淡道:“想哭就哭吧,这世上,不会有人敢笑话你。”

    我吸吸鼻子,哑声道:“我哭什么,难道为这区区几个假惺惺的字就值得哭?那才叫笑话呢。”

    心里,却悠悠叹息,是的,我就是为这几个字而哭。

    感情的事,非关己身,谁又说得清道得明?是以对于娘的痴与怨,我一直保持沉默,那是她的选择,我只能尊重,然而内心里,不是没为她觉得不值过。

    如今见到父亲将这绣像与紫冥重宝一起,那般珍而重之的藏在书房密墙,见到娘亲笔绣书的字字缠绵,见到那短短数句被泪痕湮没的字迹,我的不甘与怨恨,好似拥塞的奔泉,突然有了倾泻的出口,尽皆化为淋漓的眼泪,一遍遍滚烫的在心底碾过。

    对面,有人轻轻冷哼了声,低低重复了句:“不相干不相干?”

    不待我惊愕的抬头去看莫名森冷的贺兰悠,便见他没有笑意的一笑,银袍一挥,宽阔的袖尾带起一阵冷风,立时将正燃着的火堆熄灭。

    黑暗与寒冷陡然降临。

    一片沉寂中,听得他悠悠道:“既然你不愿意被不相干的人看着你哭,我便帮你灭了这碍事的光罢!”

    纵使光线昏暗,然而我似依旧感觉到他容色里无尽的萧瑟与冷漠,这个一向温暖的少年,此刻于黑暗中,竟周身散着凛冽的寒气,目光流转如电,竟令我一时失神,忘记了悲伤或愤怒。

    令人尴尬的沉默。

    却隐隐有奔跑喘息之声传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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