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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(三)(2/2)

燕倾天下作者:天下归元 2020-01-26 15:33
光清明,依旧锐利如鹰。

    “你笑什么。”

    我止住笑,淡淡道:“没什么,只是想着,欠债太多的人最好不要想着赎罪这码事儿,不然只怕就是日夜不睡,也赎不完那山高海深的罪。”

    说完一礼,便要离开。

    父亲浓眉一轩,“站住。”

    我抬头平静的看他。

    父亲并无怒色,只怔怔看向我,半晌道:“真象啊”

    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,心中一黯,却听他又道:“我刚才这一番话,不是说给你听的,其实这话在二十年前,我就和你娘说过。”

   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提起娘。

    “你娘,是个很清醒,很刚烈的人。”父亲的目光渺渺,似穿越万里层云,看向九霄之上的那个成仙成神的女子:“她一直都知道我的抱负,我也没瞒过她,终我一生,我们不能走近,然而内心深处,舞絮是与我灵魂相通的唯一的妻。”

    我盯着他:“为何不能走近?”

    父亲不答,只怔怔看向薄亮的天际,良久道:“为何不能走近?这要问她,我刚说过,她很清醒,很刚烈,同时,很骄傲,她心里装着我,而我心里装着天下,她不愿和任何事物分享爱情,哪怕是天下也不行。”

    微微苦笑,他又道:“何况,遇见她时,我已有了王妃。”

    我上前,与他并立窗前,如刀的冷风立时穿透厚厚衣襟,刺得我心神一爽,言语也越薄刻:“我倒觉得,娘一生聪明,唯独在对你的事情上,犯了糊涂,以她的心性才智,怎么会看上你?”

    父亲看了看我,也不以为杵,摇头道:“怀素,你素来也是聪明太过,机关算尽,反而不能明白一些世间最浅显的道理,感情的事,究其起源,并不以出身,才智,心性,家世为取舍,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,于某时某地动心了,相知了,便托付了这一生,遇上浮华性子的人,也许会飘萍别寄,可象你娘那般的女子,磐石无转移才是情理之中之事。”

    我默然,半晌喟然道:“逝者已矣,往事难追,是非爱憎,不过是你两人牵牵扯扯的旧账,多说也是无谓。”

    父亲无声一笑,伸出手,“那么,拿来吧。”

    我退后一步,微有些惊讶的看他,他能知道贺兰悠取走紫冥神影护卫图倒是情理之事,但能知道我也参合了这事,知道娘的绣像在我手里,就令人不安了。

    眼瞳一缩,我道:“您监视我?”

    父亲是那种做了很阴微的事依然可以坦荡而言的人,这是我最佩服他的一点,“怀素,不是我监视你,而是整个燕王府,都在监视之下。”

    他神情坦然:“多事之秋,大军环踞,奸细探子无孔不入,如果我连燕王府内生的事都不能了如指掌,我还争什么天下?”

    他嘴角噙着抹淡淡的微笑,俯看我:“比如,你放出的飞鸽,比如,沐昕那一箭。”

    我扬扬眉:“哦,你一直在装傻。”

    父亲雍容的笑:“不装傻又能如何?我总不能杀了沐昕,就算不为你,也要考虑西平侯府,沐家是开国重臣,军中力量极为雄厚,沐昕在这里,便可换得他们一个中立的态度,若是得罪了沐家,我这艰难竭蹶争霸之路,不知道又要多出什么变数。”

    我听得忍不住冷笑:“您倒真的好算计,就不怕哪日沐昕真杀了朱高煦?”

    父亲深深看我:“你不会让他那样做的。”

    我目光一闪,父亲什么意思?难道?

    父亲已是猜出了我的心思:“沐昕和高煦没有宿仇,所以他出手,定是因为你和高煦之间的过节,我派人调查过,却没有明确的回报,不过你的性子我是明白的,你未必喜欢以杀戮解决问题。”

    我冷笑,“那是,杀人不过流点血,然后便一了百了,哪抵得过日日挫磨得仇人皮开肉绽求死不能来得痛快。”

    没有明确的回报?只怕就算查出什么,也没人敢和他回报,难道要他们对王爷说,你最疼爱的儿子,要强暴你最看重的女儿?

    父亲神色凝重的看我,“可愿告诉我,你和高煦之间,到底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我漠然答他:“您就不必问了。”

    父亲叹一叹:“怀素,我只望你答应我,永不伤害高煦性命。”

    我无辜的看他,“父亲,你这话真真是奇了,我做什么要杀我的弟弟?我如果真要杀他,你以为,他能活到去燕安殿挤兑我?”

    父亲默然,良久长吁一口气,“怀素,你看似狠辣,其实内心却软善,有些事,在你心里有个界限分寸,你不会任自己越过了那线去,我对你,很放心。”

    我怔了怔,只觉得心里微微酸涨,努力扯了扯嘴角,忍了那情绪波动,想了想,从怀里取出那绣像,勉强笑道:“完璧归赵。”

    父亲接过,用指尖极轻的摩挲了下那已有些黄暗淡的缎面,微微出了会神,才珍重的放进怀里,他眼底,淡淡的唏嘘之色,却瞬间淹没在,深沉无绪的波光中。

    我别转眼,岔开话题:“紫冥宫的东西,如何会在你处?”

    父亲摇摇头,转身下阁,“怀素,现在还不是和你说这些的时候,你也莫问了。”

    他走了几步,在第一道阶梯前停住,似是犹豫了下,才道:“怀素,我希望你少和贺兰悠打交道,这人虽人才出众,但心思难测,诡诈机巧,翻覆多变,你虽聪明,但只怕何况你还是个女孩子”

    我脸一红,已经明白父亲的意思,顿了一顿,道:“我已与此人恩断义绝,形同陌路,父亲尽管放心便是。”

    父亲没有表情的一笑,道:“有你这句话,自是最好不过。”顿了顿,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道:“年关将近,也该把你姐妹们接回来了,纵然战事未息,一家人也当好好聚上一回。”

    我一怔,才想起如今已进腊月,突然想起即将到来的属于某人的某个日子,想起童年时那个日子的热闹,不由微带怅惘和怀念的,微微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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